因偶然的机遇,我换了个地方工作,离原来的小城不远,相隔几十里。相比小城的狭促拘紧,这里宽阔的马路、井然有序的城市规划更有“参差十万人家”的从容。
时光荏苒,一年多后儿子在新的学校和老师、同学相处愉快,不再惦记回老家;女儿成熟了许多,对现实世界的接触与探索让她多了一份思考与沉稳;老公为了兼顾家庭主动更换了工作地点,努力适应新的生活节奏;而我在工作的同时努力让家变得更温馨……
暑假的一天,女儿和我一起在图书馆呆了一天。走出图书馆的大门时,阳光依旧热烈,我俩拉着手穿行在沿途高楼大厦的阴影里。
路口,红灯,我俩驻足。“妈,我的故乡在哪里?”女儿猝不及防地问道。我的心怔了一下,一瞬间愣住了。我看向女儿,又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向右前方的大厦,只见楼面蓝色玻璃反射的阳光长长短短,来回间折了锐气,有着水面波光粼粼的温柔。
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“我们住在高楼里,大家互不认识,我不知道哪儿才算是故乡。”
“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你的故乡。”答案牵强附会,但已是在那一刻我尽量让她安心的解释。
女儿的提问勾起我若干年前的心事。是啊,故乡在哪里?
我的父母他们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。父亲的爷爷从杨家滩梅林岗一路乞讨,最终在湄江洞庭村落脚,盖了一栋房子养育自己的后代。我的父亲在那出生,碰到了一位欣赏他聪明才智的老师,一路艰辛求学,成为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大学生。后来,他做过村里的赤脚医生、村办水泥厂化验员,1980年走上教师岗位。父亲生前的愿望只有一个:回到老家。对于父亲,这个养育他、又无条件接纳他的地方就是故乡。
我的母亲因对知识难以抑制的渴望,克服年龄的差距,说服父母,和满腹学问的父亲走进婚姻。在农村与父亲生活的8年里,她活得竭尽全力、满脸疲倦,她忘了父亲满肚子墨水,却不善农事。后来,母亲跟随父亲来到城里,她勤恳地工作,舍不得吃穿,攒着钱送3个孩子上学。在我们兄妹参加工作后,母亲开始执念于一件事:买一块地盖房或买一栋“有天有地”的房子。母亲拉着父亲苦觅几个月后,还真在学校北门的地方找到了这样一栋房子。房子前临福源路,背倚涟水河,最重要的是沿河处有一小块属于自己的地。住进新房后,母亲在楼顶和河边精心栽种了一畦畦根壮苗茂、葱笼硕大的蔬菜,在地下室养了一大群母鸡,每天把不锈钢栏杆擦得锃亮。看到这样的情景,我突然间明白了母亲的执念:出嫁后,回娘家就是走亲戚;老家的房子在某天轰然倒塌,夷为平地。只有这里有天有地,自己苦心经营,才是她的家,才是她栖息的故乡。
我6岁以前在农村,对那时的玩伴、父母口中曾经的邻居村民已全然没印象。在我上小学时,我们兄妹跟随父母来到涟源一中。光明山上古树参天,书声朗朗,晨钟暮铃,升平河边果树成林,虫鸣鸟叫,是我们童年时期的天堂。我们兄妹上学之余,满校园疯跑,像大自然的树,张开嘴拼命地呼吸新鲜空气,仰起脸努力地接受阳光照耀,肆意生长。
童年的幸福在长大后开始远离。对外面世界的向往、对未来的迷茫,让我的世界一片迷雾。我固执地与父母划清界线,又沮丧地意识到除父母之外似乎暂时找不到心灵的栖息之所。大学毕业后,兄长和妹妹都远赴他乡追逐自己的人生,只有我回到了家乡。父亲感慨地说:你回来真好!我理解成是对自己无能的一句安慰。初进单位时的小心翼翼、工作的单调以及遥不可及的理想,让我变得日益沉默。在二十几岁的年纪,我对故乡的理解安上了自己的潜意识:湄江和一中不完全属于我,更多地属于父母,而我的落寞缘于心无所依。后来,我成了家有了孩子,工作中开始独当一面,因为工作的关系接触到了地域文化,开始全方位了解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的历史,接触更多优秀的人,看到了不同的人生。平凡的日子、看似单调的工作慢慢被赋与了与众不同而又重要的意义,我的内心变得充实、坚定。
时间予以厚重,日子得以沉淀。无论停顿或是奔赴,因为有了家人、因为有了信仰、因为有了对工作的热爱,一切都变成了喜欢的模样。湄江、一中以及现在的这里都是我的故乡。
故乡在哪里?我想我的女儿也会在不断的成长中找到答案。(陈子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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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胡霞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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